路奎

那股疼痛直击着五脏六腑。

五年前的记忆浮现出来，像梦魇一般掐紧自己的喉咙，维耶尔在车子的后座半躺着，他觉得肺部被什么东西给压迫到，简直无法呼吸。

他大口喘着气，试图抵抗向下直坠的疼痛。

耳鸣声不断地干扰听觉，维耶尔知道有人在喊着自己的名字，同时间也开动着车子。颠簸的路上让又酸又痛的急躁从四面八方而来，狠狠地插进身体里面。

嘉莉波她不太会开车啊。

这个事实缓慢的流进脑海里，维耶尔咬紧了下唇，他知道自己得冷静，有了生下雷思的经验，这一次不确定会不会像那次过于急促。维耶尔甚至可以自嘲的心想，至少他没有让这个孩子早产。

即便这孩子的存在不被期待。

每每想到这回事，维耶尔便会眯起眼睛，被Beta家庭收养的原因，便是因为被抛弃，这谁都知道。所以他在劳改营的时候，才会如此执着于不能丢下任何一人、执意的想要让所有人都幸福快乐、能够去保护好雷思、能够鼓起勇气举起枪。

可是现在他没有力气思考了。

在这之前的日子，他不断的思考着他与嘉莉波的关系、以及自己到底能不能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可是说到底，他仍是被利用的一个人，Omega仍然是这样无用的存在。

下脊椎处猛地传来剧痛，好像有谁用锤子狠狠的打了下去。维耶尔忍不住发出小声的惨叫。

"对不起对不起……！"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嘉莉波的后脑勺，那红色的头发绑成了小髻，像随处可见的平凡女孩："再一下下就好了！我会带你去医院、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嘉莉波紧张的时候会道歉。

明明不是她的问题，她还是会道歉。好像只要这样，就能够解决一切问题。

不是的。维耶尔想要开口，可是间隔时间越来越短的疼痛早就凌驾于思考能力之上，他不知道为什么痛处会来的那么迅速，要是继续这样下去、还没到市区或许就会… …

头好痛。

维耶尔撑起身体，他用手环抱住腹部，强烈且令人无法招架的胎动在提醒着自己还有个人在依赖着他，现在不能倒下来。

对这个孩子，他只希望能够像雷思一样平凡的活下去就好噜，只要这样就好了。不，应该说，自己也希望自己能够平凡的活下去。

可是为什么……？

"维、维耶尔？"嘉莉波直行在公路上，从后照镜上，这女孩担心的眼神直射过来："别担心……我们马上就到了……！"

"……如果到时候、"维耶尔沙哑的开口："我死掉的话、能不能把我……"

"不会发生那种事啊！！"嘉莉波失声叫道，她踩下油门。因为走的太匆忙，这女孩只有学会油门和煞车的动作，维耶尔看得出来嘉莉波全身僵硬的不得了。

"开玩笑的啦……"维耶尔几乎神智不清的扭过头，他看向窗外的夜色，几百年前，那些新人类们，带着ABO物种的特性踏上土地的时候，也是仰望着同一片天空吗？

有股浓厚的血腥味从下半身窜出来灌进鼻腔，维耶尔眯起眼睛向下看，他艰难地在裤档上抹了一把，接着在车内昏暗的灯光之下举起手。

一片血红。

"啊、啊……"嘉莉波看起来已经乱了阵脚，但他们已经相当接近旧城区的城门了："没事的、你先不要动……"

"没问题的……"维耶尔轻声的说："我生上一胎的时候不是也没事吗？"

"……那时候我看着你！"嘉莉波忍住泪水："很恐怖、我很害怕、所以在长大后，我决定把那些事情都遗忘……可这次不会了，不会了，维耶尔……！"

为什么现在自己特别想要讲话，太刚好了，阵痛稍微减弱了。

"……嘉莉波。"

不仅仅是时间，仿佛空间也禁止了。

"怎么了？"

他们之间仿佛充满了安详与宁静。

"之前我说，妳有点像我以前认识的朋友。"

"嗯、怎么了吗？"

"我觉得我想错了，妳应该是比较像我才对。"

速度减慢了，街道上有许多起火的地方，有人民在尖叫窜逃的声响，但却像被隔离一般，在这车内的空间，是绝对的安稳。

"怎么说？"

"我们两个都被利用、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都自以为能改变什么、都落到了凄惨的下场……"

嘉莉波的手握紧方向盘，没有回话。

"……其实Alpha和Omega，在这种奇怪的地方，也蛮平等的嘛……！"

好痛。在这个瞬间，他感觉到疼痛席卷而来。维耶尔垂下头，他扶着腹部，感受着微弱的胎动。

"……维耶尔。"嘉莉波一边哭一边开口。

"嗯？"

在等待嘉莉波的回覆时，维耶尔感觉到一股疲累袭来，他眯起眼睛，看着前方因为火烧而闪现的光亮。

"……我爱你。"

不合时宜的告白像烟火般在空气中爆炸。

而车子停了下来，在一个看起来没有受到爆炸波及的地方，一片黑暗，只剩下尚未熄灭的车灯闪烁着照亮着彼此的脸庞。

他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那瞬间失去的神智似乎都取回来了。

曾经有许多人说过自己不像Omega，但这次换他开口了。

"……妳真不像个Alpha呢。"

接着，猛烈的疼痛几乎让视线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