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奎

手指头因为过于紧张的用力而痛得喘不过气，她发现前方无法再开下去了，她早就完全迷失了方向，内心有一部分在责怪着自己为什么当初不好好学习新城区和旧城区的地理。

她感觉到心脏被捏紧，无法呼吸。

嘉莉波知道应该先去找妲尼安医生，但是眼前的道路连路灯都因为失去电力而停止运作，唯一有的光源是远处的炮火；她甚至已经搞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于是她踩下煞车，将车子歪歪扭扭的停在了路边。

她必须想个办法，得去找人帮忙、可要是又回去原本的地方，那埃尔勒他们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情，是西敏让他们逃走，不能辜负这份好意。

"……怎么了？"维耶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强忍着剧烈的痛苦，嘉莉波连忙转头看向后座，而扑鼻而来的是一股血腥味。

她很努力镇静的说："前面没有路了，我们随便找间空房子进去休息！"

"……好。"维耶尔冲着自己露出试图想让人安心的微笑，但嘉莉波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被安装了定时炸弹一般，快要崩溃似的在运转着。她打开车门，然后扶着维耶尔下车。

其他居民是往另一个方向逃走了？嘉莉波试着用思考来减缓自己的焦虑。那这里应该也不会那么快被攻击，应该可以再稍微撑一下。雪缓缓的飘落，这次似乎更大了些，寒冷的温度融化在肩头上，嘉莉波紧张的吞了口口水。

她的手在搀扶的动作中碰触到了维耶尔的腹部，和以往一样，充满了某种可以让人稍微不用那么难受的温暖存在，有些发硬，这……大概不是好兆头。

嘉莉波紧张的喘息，而维耶尔的手在下一秒放在了自己的手上，他们都没有说话，但彼此却似乎已经能够心灵相通。

嘉莉波毅然决然的闯空门进去一栋平房中，这里应该是旧城区的中段区，大部分的房子都和一小块田地相邻，她踢开门，意料之内没看到任何人。

她让维耶尔躺到这户人家的沙发上，对方露出感激的微笑，而却也让嘉莉波更加的害怕与恐惧，她现在才意识到有一个生命即将降生，而自己却找不到医生，也找不到人可以帮助。

她点起这里的煤油灯，微弱的灯火照耀了室内，这里的主人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东西便离开了，嘉莉波已经顾不得什么道德良知了，她打开橱柜，从里面拿出棉被，夜里气温应该会下降的更快。

"维耶尔——"她一边将棉被裹在对方身上，一边说："我、我现在得出去找个人来帮忙，你还撑的下去吗？"

对方看着自己好一会儿，有那么几个片刻，空气中只剩下双方呼吸吐纳的声音。

"嘉莉波。"维耶尔却喊了她的名字："能……唔、答应一件事吗？"

"不行。"好像是下意识的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嘉莉波几乎没有思考的回答出这个答案，她站起身，眼里再次溢满了泪水。

胆小害怕与勇气同时并存，那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似乎曾听过有人说，能够坚强是为了要保护最柔软的一块。

"……来不及了。"维耶尔笑了下，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开始爱笑起来了，嘉莉波甚至已经想不起初来乍到那时候的凶狠表情。

"什、什么来不及了？"

"……在车上的时候……应该破水了……现在……哈……已经……我早就没力气了……"

原本那有气无力的嗓音像是滑落了一般，维耶尔的视线飘向不是自己的方向，然后又补了一句：

"……算了，嘉莉波。"

对方的声音充满了苦涩到流泪的感情："再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改变……任何事情的……身为Alpha的妳还有该做的事情吧……快回去……"

自私。这个自私鬼。又冷又热的感觉侵蚀起全身上下，她用力握紧维耶尔的双手，紧到碰触到了指骨。有好多话与渴望脱口而出，但嘉莉波只回答了：

"——我不像个Alpha，这可是你说的。"

她跌跌撞撞的跑开，然后在这个家的四周到处查看有什么东西是能够立刻拿来保暖的，最好还有食物能够增加体力。

嘉莉波几乎翻看了每个柜子，但最后只有罐头食品堆积在最底层，等于毫无所用。在这短短几分钟之内的时间，维耶尔的情况似乎越来越糟，那不是嘉莉波第一次听见对方惨叫。

她知道记忆中的片段，那个自己仍是个小女孩，而维耶尔也只是个少年的记忆，他们曾在车内，自己曾看着对方痛苦的呼吸，但却也无比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孩子。

嘉莉波带着装在杯子里的水回到维耶尔的位置，她已经把对方从沙发上移到地面，并在地板上铺了厚厚一层被褥。

来不及了吗？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自己有读过关于生产方面的书籍吗？还是说有读过但是全都忘记了？维耶尔半卧着，嘉莉波看到原本米色的棉被已经被鲜血染湿。

来不及了。这个想法再次一瞬即过。

嘉莉波连忙摇摇头，她得想想办法，可是手、手在颤抖，这样没办法做事啊、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好害怕、为什么这种事要在现在发生？要是维耶尔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

为什么自己什么事都做不到？为什么连好好当个首长带给大家幸福也办不到？去他的世界，去他的人类秘密，要知道那些狗屁做什么啊？明明眼前有那么多问题等着解决，为什么要去追寻过往？

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是期望中的结果？

维耶尔一直看着自己，然后，在下一秒，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

"……我来下指示，妳照我说的做。"

嘉莉波喘着气，那瞬间她知道自己只能鼓起勇气，只要这样，唯有这样——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