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奎

拉薇深呼吸一口气，她从狭小的床铺爬起来，一边将身旁为了取暖而靠太过来的茱丽叶轻柔的推到一旁，一边扶着梁柱起身。

她摸了摸脚踝的接合处，把断掉的脚筋接起来这种事很玄妙，可是某些黑市医生倒是做到了。她再次动了下脚，发出诡异的齿轮磨合声，可以走，走的不快，但起码还是可以奔向等待自己的人。

"拉薇姐姐。"茱丽叶贴过来，这女孩的体温真高："我想出去玩。"

"过几天，等我们忙完后就带妳去湖边。"拉薇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她一边起身一边穿好衣服，从内衣到外套，她大概从里到外穿上了十件衣服："回去睡觉，我晚点再叫妳。"

拉薇推开门，这个房间在连接图书馆走廊的尽头，简单来说有点像是扫具间，只是硬挤了两个人进去。

"啊。"

一开门就是没有那么想看到的人。拉薇皱眉，她并不是对凯萨有什么偏见，只是撇除掉一开始看见对方没事的欣喜，现在这样的相处下来，她又再次感受到凯萨的那种个性。

固执又守旧的老古板。

现在对方正坐在轮椅上，同样皱着眉头望向自己。

"妳这么早就起来了？"凯萨挑了挑眉。在褐色的浏海底下，那有些凶狠的眼睛并没有敌意，而是某种关怀。

拉薇叹了一口气，然后靠在墙上，她拉了下裙摆，说："现在没有在劳改营，不需要起那么早。"

"……妳心脏还好吗？"凯萨眯着眼睛，低声的问。

这个时间凌晨的阳光刚好直射进走廊，拉薇再次深呼吸，她又想起一些很昏暗，很悲伤的回忆，而这些应该被自己封印在记忆深处，好歹也是等到自己和维耶尔相遇之后再拿出来回忆，而不是被眼前这个人拿出来说嘴。

"……心脏的事是维耶尔跟你说的吧。"拉薇瞥向别处："至少我在这里没发作过。"

"……坦白说，当初看到妳没事，我很高兴。"凯萨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只见对方笑了起来，好像是为了缓和有点寒冷又紧张的气氛而如此开口："虽然我们以前处不太好，不过至少现在还蛮好的。"

"什么很好。才没有这回事。"拉薇声明，她撇撇嘴，接着说："你这家伙连路都走不了了，等我们一起住的时候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

凯萨咧开嘴笑了起来，在白色的长袍以及披肩下，他看起来就像爱荷华城的长老一般，但实际上，这家伙还是自己在劳改营认识的那个大男孩。那个曾经满心欢喜的等待孩子降生的Omega。

"……我是家中的长男。"凯萨一边说一边看向走廊的尽头，现在这个时间不会有太多人来："原本我应该要继承我父亲的家业，可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我们一家想要越过边境去寻求治疗，妳知道在更北方有另一座城吗？"

"……北方？"拉薇喃喃的重复一次，这似乎在那孩子翻译的笔记上见过，但那是三百年前的东西，和现在是一样的吗？

"比爱荷华​​城更北一点，越过湖之后，有一座似乎没有受到首都毒害的城市。"

"听起来很不错呢。"她轻声的开口。

"拉薇姐姐！"

身后的门突如其来的被撞开来，拉薇整个人因为重心不稳，所以以狼狈的姿势跌到地上，而罪魁祸首完全不介意，反而是开始和凯萨聊天起来。

她生着闷气一边艰难地站起身，而凯萨则用某种怪异的表情看着她。

"做什么？"拉薇哼了一口气问。

"……妳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凯萨轻声的说：

"是一位大画家讲的——'我生来就是你的灵魂'。"

拉薇愣了一下，她抓住茱丽叶的衣领，把这个一直碎碎念不停的女孩推到一旁，才好和凯萨面对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是对伴侣的解读。"凯萨一边摸着茱丽叶的头发，她知道哪里怪怪的了。现在他们两个好像变成这个女孩的父母一般，不，从之前开始，在劳改营开始，就仿佛……

仿佛家庭一般。

"两人的相遇就是补足了对方灵魂缺失的部分。"凯萨说。

这番话感觉有点像是在对自己谢罪，关于过去发生的种种，关于很久以前的自己横冲直撞，以为拯救的唯一方法就是伤害对方。

拉薇走过去，她推起凯萨的轮椅。不发一语。

她从来没收到维耶尔的回信，而这代表什么她也清楚，但这就像在湖里投石子一般，什么回报都得不到。她只觉得内心很空洞，有时候半夜的时候会想哭的不得了。

现在这个情景让她联想到自己的家和弟弟。

而这似乎没什么不好。

"我们去叫醒那个小子吧。"她轻声的说，声音在走廊回荡。

有股热度突然暖和了自己的手，拉薇停顿一下，凯萨便把他的手收回去，但这个小动作让自己忍不住微笑。

"我们可以一起住了吗？"茱丽叶在一旁跟着，用着甜美的声音问道。

"快了。"拉薇说。

"——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