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奎

“你睡不着吗？”

嘉莉波眨了眨眼，她侧了个身，然后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向身旁的维耶尔。

“很不舒服吗？” 她小声的问，一边将手放在旁边的人肩膀上。维耶尔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有点想吐。” 对方转了过来，嘉莉波屏住气息，维耶尔的面孔仍是那般清秀，但却也平凡，像路上随处可见的群人一般，那头黑发在没有绑起来的时候显得凌乱： “妳怎么不睡觉”

“......我睡不着。” 嘉莉波低下头，她低声的说：“我不太明白这样直接回来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父亲说我还不够格当首长，我也这么觉得“。

维耶尔看着自己，在稍早以前，他才在嘉莉波的苦苦哀求下同意一起睡一张床，现在还必须在失眠的时候听自己诉苦，嘉莉波有点愧疚，可是在头上的伤口还在痛的前提下，自己觉得能这样子做就算是最大的安慰。

“......呃，我想说谢谢你。” 见维耶尔没有回话，嘉莉波只好又尴尬的多补了一句，她立刻钻到被窝里，刻意的不和对方面对面：“也很抱歉“。

“......那个，嘉莉波。” 维耶尔轻声的开口，他的声音很特殊，在宁静的夜晚更是令人觉得奇异：“在劳改营遇见妳的时候，我下定决心要为了我自己而活，那个时候我肚子里的小孩现在也五岁了，我想即便我被这整个团体给背叛了......妳也是无辜的“。

心脏在狂跳，嘉莉波吞了口口水，她紧张的全身颤抖。

“......我并不是讨厌妳，只是不太能面对妳。所以......对于之前那样子......抱歉。”

“啊，啊，不是啦！” 嘉莉波跳起来，差点直接把整个人摔下床，她只觉得热度从脸颊到耳根烫到不得了：

“那是我的问题！我，我......会尽力去解决那些问题，我会让这个孩子能够顺顺利利的长大，所以我会成为首长的。”

维耶尔苦笑了下，接着伸出手把自己压回床上。嘉莉波忍着想要大声喘气的冲动，和对方面对面的躺下来。

“......没事的，慢慢来。”

维耶尔轻声的说，然后闭起眼睛。

嘉莉波深呼吸一口气，再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就只是看着对方的睡脸，思索着该怎么样才能做的更好。她握紧拳头，然后又松开，重复了许多次，好像这样就能够得出什么答案。

她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一点，近到能够听闻对方的呼吸声。缓慢地起伏着，将视线往下移，那不大不小的腹部被巧妙的藏在宽松的衣服下。

嘉莉波闭上眼睛，将身体往下移，现在这个时机点很微妙，她将手轻柔的放到对方的腹部上，不能有太大的动作，慢慢来，就像对方说的，慢慢来。

有一天他们一定可以抛开成见的。她振作起来，为了建造一个Alpha与Omega能够共存的国度。嘉莉波觉得胃痛了起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甚至没有办法想像要是事情往最坏的事态，那就是西敏与艾德蒙他们判断她无法承担起改变社会的重担，那自己，还有父亲母亲跟弟弟的性命将会成为国家的基石。

维耶尔也会。

嘉莉波紧紧闭上眼，希望睡一觉能够好一些。

隔天早上，她似乎到中午才起来。肌肉酸痛着，原本从首都新城区回到旧城区应该坐电车会比较快，可是由于太心急，她直接披了斗篷，然后横冲直撞的沿着街道跑回去，而且天雨路滑，她还整个人在坡道上跌的全身是伤。

嘉莉波迷茫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直射进眼睛里，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起身。

她扭头看向床的另一边，维耶尔仍侧躺着，安稳的熟睡着。

她突然一个停顿，很久以前，父亲和母亲是否也像是这样，他们会为未来感到忧心吗？

也就是在这时，呜咽一般的呻吟声从一旁传来，嘉莉波吓了一跳，她连忙靠近维耶尔，或许是昨天晚上自己因为淋雨而体温过低的缘故，现在触摸到对方的皮肤，才察觉到原来温度高的要命。

“哇，哇！西敏！”

嘉莉波嚷嚷着一边从床上跑到外面，而恰好西敏正好从走廊上走过来，看起来像准备要去晒衣服。

“嘿，冷静冷静，妳怎么了？”

“那个，维耶尔他，呃，热度，他是发烧了吗？” 嘉莉波手忙脚乱的叫着： “！？现在发烧对他身体很不好吧我得去拿毛巾还有......唔”

回过神来，才发现西敏的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巴前面，这是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嘉莉波不明所以的看向对方。

“他已经发烧一个多礼拜了，没事的，嘉莉波，让维耶尔好好休息就好了。”

一个礼拜。

这个字眼像牛奶流淌进壶里一般缓慢地进入脑海中。嘉莉波回想起那是因为她，是因为自己很激动的向维耶尔泼了水，所以才......

西敏低声的说： “不是妳的问题，那家伙从刚来这里时开始就很常感冒了。”

对方摸了摸自己的头，一边向走廊的尽头离开，嘉莉波知道这个意思是要自己继续陪在维耶尔身边，所以她拖着步伐回到房间。

她靠近维耶尔，并在对方身旁躺了下来。

每个月定期的吃药，为的是让自己能够不失控。很久以前的人类，没有ABO性别之分，能够彼此相爱，纯粹的不是因为同情或信息素而相爱。

“......妳怎么了？” 维耶尔醒来了，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很慌乱。” 嘉莉波低声的说： “......也很害怕。”

维耶尔撑起上半身，半跪在床上，对方只是看着自己，沉默但并不只是单单的沉默，而是某种尊重与关心。

“......我听说我弟弟在爱荷华城那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觉得现在发生的这些情况比我所想的还要更加严重，可是我什么都还没准备好......” 她​​轻声的说：“当首长什么的，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而已虽然，我知道需要时间......

我想向你证明我自己......”

“......好。” 维耶尔伸出手，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然后又重复了一次： “好。”

嘉莉波觉得，那就是认同了。

她伸出手，这一次是抱着感激地抱住对方。不太像是心目中那种互相喜爱的伴侣关系，而是某种兄弟姐妹般的感情。这让嘉莉波有点失望，却又有某种诡异的庆幸。

维耶尔轻拍自己的背，然后温柔地抱住她。

嘉莉波深吸一口气。

她得当上首长，不论如何都得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