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奎

他们将那个少年拖到停放厢型车的地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莱恩哈特没有办法参与。他与雀儿喜一起坐在车子的后座，周围堆满了收集而来的物资，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还好吗？”雀儿喜低声地说。

莱恩哈特觉得很讨厌。雀儿喜她表现的根本不像是正常人，哪有一个人会毫不留情的直接痛打另一个人，就算对方会伤害到自己也一样，总是会犹豫的不是吗？他拿着杂志挡住自己的脸，不跟对方有所接触。

“啊⋯⋯”由于看不到面孔，莱恩哈特觉得雀儿喜大概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对方玩着那根球棒，在本应安静无声的车内发出响亮的声音：“你知道吗，在我出生以前，战争就开打了。大家明明没有什么值得憎恨的事情，却开始自相残杀。有人说世界毁灭了、也有人说人类毁灭了、怎么这样啊。真是的。”

莱恩哈特紧紧盯着杂志上的图，目不转睛，好像这样就可以重回艾许的怀抱，他也没有回话，心里难受得要命。

“我妈妈死在战争中喔。”雀儿喜耸肩，莱恩哈特察觉到对方正看着自己：“很多人的家人也是，因为政府停摆、粮食缺乏、然后就大打出手，接着呢。实验室又跑来乱。你现在看的杂志就那个时候的喔。”

莱恩哈特总算看着对方：“⋯⋯我不喜欢这样。”

“嗯？”

“⋯⋯妳表现得不像是普通人。”

雀儿喜愣了一会儿，然后在鸟头面具唯一可见之处眯起眼睛——莱恩哈特喜欢对方的眼睛，像弯月一般——然后她笑了，像遇上了什么悲伤的事情，却因为不想流泪反而硬是笑了出来：“你怎么可以这样血口喷人呢，莱恩哈特，明明最不正常的人是你才对。”

莱恩哈特张着嘴，同样无法反驳什么，他低下头，假装因为脚痛而被搞乱了心思，才说出这种白痴的话。

”不过啊，你会讨厌我吗？“雀儿喜摘下面具，用那天真烂漫的表情问着。

”⋯⋯不会。“

”那我也不会讨厌你喔。“

”——那个人，我是说，从实验室来的那个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莱恩哈特默默地问道：”他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要是实验室知道我在你们这里​​，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雀儿喜往自己的方向靠了过来，对方的肩膀和自己触碰在一起：“别担心，他们把车子的东西洗劫过后，会把那个人留在那里，总是会有救援的。之前就说过了，你是我们的筹码，所以实验室不会轻举妄动，莱恩哈特，他也没说错啊，你是希望，我们的希望。”

然后，在几分钟后，阿柴和安基回来了。他们看起来一派无事。就和一开始出发时一样，阿柴坐进了自己旁边，而莱恩哈特沉默的将自己安置在中间的座位上。车子开始动了，时间过得好漫长，脚的疼痛一阵一阵的侵蚀自己。他觉得想吐，所以用手捂住脸，一直到到达目的地。

那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呢？艾许坐在前方，然后说莱恩哈特最先学会的语词不是爸爸妈妈，而是艾许的名字。那是一定的，因为从有记忆以来，父母就在记忆里缺席了。现在莱恩哈特或许能够明白，爸爸妈妈大概就是那种追求自由的人，但却这样选择丧失了生命。

说真的，好好的在实验室活下去不好吗？艾许也是，修也是、维克特、海德薇他们都一样。到底在做什么啊，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却又把互相杀戮这种事看得理所当然？

“喂，喂，实验品，醒醒！”哈柏的声音传入耳中，莱恩哈特视线模糊的抬起头，看见对方正从车门口伸出手臂抓住自己的肩膀：“天啊，恶心死了，哭什么啊。给我起来，啊，我忘了你站不起来，等一下，我背你。”

哈柏说着说着便蹲下来，周遭传来许多人说话的声音，而莱恩哈特决定乖乖的听话来到对方宽阔的后背上。在眼角余光中，他看着雀儿喜正在和其他人讲话；安基和阿柴则在清点货物。而碧萝则是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友善的在远方挥了挥手。

”腿还痛吗？“

”不痛。“莱恩哈特沙哑的回应。他发现香烟还在自己口袋里，等会儿再拿出来好了。

他想起也曾有人这样背过自己，就好像仍是尚未学会走路的小孩一般。莱恩哈特将头靠在哈柏的肩上，然后说：“……我很迷茫。”

“迷茫是件好事。"哈柏缓慢地爬上楼梯，窗外的夕阳正要西下，原来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吗？

“……我拿了香烟，是给你的。”

“我只是说说而已，还真的拿啦。”

“——我想要找到艾许。”

哈柏的脚步停了下来。

在沉默中，他们看不到彼此的脸。